我一直有个想法,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背上帐篷从湘西州吉首市的矮寨或矮寨坡头的某一个地方走一回大龙洞,用户外正规的方式表达对这片热土的深情。如果偶尔有小雨,便是最理想的状态。
三月初的第一个星期,天气预报说每天都有小雨,尤其是周末那两天,每天的预报更新都没有变,这让许多想要户外的人都因有雨而犹豫。
抵不住迷人春意的诱惑,我决计哪怕一个人,也要去尝试下背包游大龙洞的感觉,感受烟雨中的一江春水,品味清新里的一路山色,寻找童心的乐趣,实践心中的想念。同学田鸡儿闻讯,电话告诉我他要参加。话语中,一半有想给我搭个伴,一半也有想欣赏美幻春色的意思。他告诉我,要我什么都不要准备,他负责一切吃的。还特意交代,前几天在乡场买了两只鸡,刚吃完一只,味道十分纯正,是正宗的乡下土鸡。还有一只,准备带过来让我尝尝。田鸡儿的厨艺杠杠的,特别是鸡鸭,我领略过他的手艺。
田鸡儿还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但凡是他认真交代的事,是不容别人不服从的。前年,他与我们花垣户外的人一起穿越吉首苗寨,在下到峒河绿道时,硬是破坏户外AA原则,不顾众人反对,力主由他请客尽地主之谊。怕有人不愿意,他像和谁争吵生气一样,大声宣布:“不让我请,下次不和你们玩了!”一餐饭而己,却用如此严重的语气,足见他的诚心、耿直、豪爽与性情。最后,众人只得由他,他则如打了胜仗一样,异常开心。
田鸡儿命令我,在家呆着,第二天早上他驾车来花垣接我,全然不顾我想坐公交车体验说走就走那份意境的憧憬。也打乱了设想中的我俩从不同地方公交过来汇合,分手后各自背上行囊挥挥手转身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那种浪漫的推演。但我内心还是十分感激他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着想,每次都是这样,包罗得无微不至,近乎武断。
大龙洞是一处以瀑布名而命名的行政村,原来属于花垣县管辖。去年因为在大兴寨上面修水库的需要,那一带,总体划归吉首市管辖。我家就在矮寨上面,我们那一方人,把大龙洞那一带统称为“一条河”。现在人们游玩,把那一带都笼统地称为大龙洞。随着水库工程的进度,村寨的搬迁,环境的变化,千百年来美丽的田园即将消失在历史的烟波之中。尽管,水库建成后,新的美景一定会如期而来。然而,面对那即将遗失的美好,我的内心总有一份难舍的眷恋。毕竟,那一带,我小时候到过也喜欢过,在山野呼唤中游玩过无数回,在徒步快乐中常常流连忘返。

德汝古道

湘西大拐弯
原本是计划从矮寨坡脚出发的。我与田鸡儿汇合后,他建议从矮寨坡头的阳孟苗寨起步,下到网红桥打卡地德汝。第二天,再从山下重装回到阳孟。
这条路我们一起走过,我也走过几条上下“一条河”的路,总体上比较熟悉。
沿水库边往里走,湖水碧波荡漾,两岸青山开满了野樱桃花,红的、白的、粉红的,簇簇团团,妖艳正浓。春风柔情,送来阵阵草芳花香。我与田鸡儿不仅背起了平时帐篷的所有装备,而且还加挂了许多生活用品,把帐篷塞得满满的,帐篷罩里鼓得像个快要临产了的孕妇一样。一路过去,盎然的春色助长了我们的兴致,我们不仅不觉得累,反倒有种超脱世俗的安然。你帮我拍照拍视频,我帮你边拍边加解说词,全没了一个中年人的稳重,仿佛一对玩皮的少年。
在歌朝天天台,我们徜徉在天工造物的大巨石处,尽情地撒播心中对山下一片景色的流连。两岸峡谷之间,一片如高原坝子地形的河谷中,充满着春的生机。还未长出叶子的树枝间婆娑着宁静的村庄,金黄色的油菜花盛开,把一条河谷装饰若美丽人间,两岸青山到处悬壁,山色苍翠,绿绿青青。一条河流顺着河谷弯弯曲曲,浩荡东去,似玉带,更像是穿梭在云山雾海里的长龙。
天台下是德汝苗寨,寨前硕大的悬崖山体下,河水绕山而过,神似雅鲁藏布江的“大拐弯”,我将她称之为“湘西大拐弯”。这个大拐弯,现在都那么宏伟,大坝筑成后,河域更宽,相信,一定会成为神秘湘西一大美景。而这个天台附近,一定会是新的网红打卡之地。我全然不顾晴日当空,尽情地在山头上兴奋着眼前的美色,要不是田鸡儿一个劲地催促,即便是在山之巅上露营,我也愿意。
穿过竹林里的石板路,在悬崖边行走,在岩壁边驻足,一石一草,一山一水,刻下了我们放纵的时光。我与田鸡儿大声歌唱,一会独吼,一会合乐,鸟儿停下了婉转的悠扬,山谷不断传去和送回我们的深情,草儿似乎含羞地不断回眸,竹木爱拥般地围拢在我们身旁,山风放肆地穿入我们的胸腔,不断亲吻我们绯红的脸颊,我们犹如与山恋爱了,都在激情中……下到德汝时,田鸡儿更是激动。因为,第一次轻装穿越这条线时,他耗尽了体力,几次都要打退堂鼓,让他记忆犹深心有畏惧。这一次重装,在超出平时十多斤重的情况下,他不仅顺利走过,而且一点都不觉得累,反倒是无比的轻松。所以,他非常感慨他参加户外活动后的变化,也坚定了他继续走下去的信心。也与我谈了许多户外的体会。

穿越竹林下的古道

竹林古道
乘着兴致,我们继续徒步至二公里外的夯腊。那是一片油菜花海,前些天正好举行油菜花节,周边的人们通过抖音的传播,纷纷乘着周末接踵而至。河边停满了车辆,小河潺潺流水,清辙有鱼。寨两边悬壁耸立,如柱如墙,秀丽无比。田埂边上人员湍动,各自摆动着妩媚多姿的倩影,人和花都美……我们也纵情地观景观人,待到观赏的人走完后,我与田鸡儿才搭起帐篷,生起野火,在河岸边尽情地享受着他用最原始、最简单的方法烹调的美食。
星星点灯,照亮了我与他的笑容。他一个劲地说:今天值得!今天值得!而我,在他鼾声响起的时候,还坐在河边,闭着眼睛,深深地用鼻头吮着随风飘来的阵阵花香,耳边聆听奏乐般的流水声音,仿佛轻轻一首歌……
第二天早晨,我们将最后的鸡肉吃光,浑身有股爽爽的劲头。我问田鸡儿:“走得起吗?”“没问题!”他还坚持不搭车,重装走三公里的公路,然后按预定的线路从吉龙村上到高筹村。
吉龙村寨头有一片水域,水面很宽,岸边岩墙上长满了一些大树,树枝伸向河床,几乎盖住河面,倒影在水中,让人分辩不出水上水下哪里是天?一旁的水车悠悠地唱着古老的歌谣。一只母鸭悠哉悠哉地戏水,轻轻一划,一片涟漪。田垄上种着一些蜿豆,根颈细长,在竹枝的缠扶下已经盛开着粉红色的有瓣的鲜花。竹篱笆的前面,推开竹门,是一处从河床用石头垒起来的一柳长土,种满了小桃树,像武侠电视剧去桃花岛的路。竹屋旁边,一对七十多岁的夫妇正在用山竹拱成圈制作成水车准备灌溉旁边的田。田鸡儿被这景色迷着了,他说:“我一直记得这个地方,但我忘记了是在哪里。今天再见,有圆梦般的激动。”他想把这里租下来,做个养老的地方。知道两年后即将淹没,又直呼“可惜!可惜!”他在那里呆了许久,直到我一再催促他,才依依不舍向山上走去。
去高筹的路比我们前几年去的时候略显宽敞一些,拱型的竹林下,斑驳的石板路像被岁月浸泡或煮了很久一样,除了中间有点人走后的灰白外,四周呈着墨色,陈旧而古老。竹叶撒在地面上,宛如铺在岁月长河的一把尘埃,用手一抹,路下便会呈现远去的古影。每上一级石阶,每拐一个弯道,都有一股莫名的新鲜与感慨。我们留恋在那一片竹林里,想像着能够想像的一切,任性地玩着游走的花样,就连上到山顶网红的天柱处时,心里还在回味着那一片才刚穿过的竹林,仿佛是在阅读一桩精彩的历史没有回神,在追忆一段远去的亘古不能释怀。

登顶之后

同学田鸡儿
阳孟至德汝,吉龙至高筹,在过去是坡头的人赶集大兴寨必走的路线。从路的工程规模看,德汝之上的路还兼具有方便农活的功能,坡比较陡,许多路段是从狭窄的悬崖峭壁下经过,但路都尽最大努力拓宽,工程浩大,必须垒石筑路,工程质量也可靠牢固,一级级的石板路豪华且经百年以上而不毁坏,在苗区中比较少见。上高筹的路,大部分路段是从竹林里经过的土路,坡度也较为缓合一些,许多地方连着放上一个个大石头,排列着像跳岩一样也就成了路。两条路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有的独峰成柱,有的峻峭如台,山之间的峡谷纵横,溪流和瀑布无数,风景美不胜收。如今,随着交通改变和市场的繁荣,这路繁华落尽,鲜有人走,失去了往日的功能,渐渐演变成了野山路,许多地方,竹木都占满了路,使它渐渐落寞得让人行走不得。前几年,经户外人的修整,这路便成了湘西的一条非常经典的户外线路,每年都有很多人走,也有团队组织过活动。但我知道,重装行走的,不一定多。
这一次,我与田鸡儿用脚步丈量了这片热土,一路风景充盈着我们的深情。我提笔记下温馨的时刻,只想把路途感受的温暖铭记心中。既为诗与远方,也为即将消失的大龙洞。
人生风景在游走,风景永远在路上!
(海纳百川2023年3月15日于花果山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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